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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短篇小说:理发师
  • 2022-05-05 07:11:24
  • 梦色蛋糕师小说


    作者:姚建林



    老城的南城根儿是个热闹的地儿,这里商号云集,店铺林立,什么手机店、蛋糕店、副食店、水果店、美容店、理发店各种店铺应有尽有。每天上这儿来的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孙五理发店就位于这条街的街面上。理发店门口悬挂着一幅电脑制作的广告牌,上书“孙五理发”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店面并不大,进了店门,左边靠墙排着两条长椅,右边依次排着五六把皮转椅,最多时可同时容纳五六名客人。平日,孙五和他媳妇胡梅打理着店里的生意。


    孙五从小顽皮,没念过多少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早早地在社会上闯荡。他个儿不高,身子骨又弱,肩挑背扛的体力活干不了。眼看就满十八岁了,还没个正经的职业,他思思谋谋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说,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胡混不是个办法,你还是学门手艺吧。你坤三大叔是远近闻名的剃头匠,打明儿起,你就跟他学剃头吧!


    可……是,我……能行吗?孙五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坤三大叔的理发手艺他打小是见过的,人称“飞剪”,剃头活儿在当地是一绝。他的印象中,坤三大叔是个极严厉的人。


    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早就跟你坤三大叔说好了,只要你认真学,他会好好教你的。他一直想找一位徒弟呢,百年之后,他那身本事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吧?你可是他的亲侄子呀!父亲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疾不徐地说。


    就这样,孙五从此就跟着坤三大叔学起了理发。他从理发最基础的基本功学起,腿儿勤,做事也勤快。坤三倍觉欣慰,认为孺子可教。几年下来,叔侄二人,一个肯教,一个肯学,孙五的理发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理发当中的诸如“梳、编、剃、刮、掏、剪、染、补、接、舒”十种技能,孙五都已经谙熟于心,在一些新式发型的创意上,他甚至有一些自己独到的想法。当然,他与师傅的差距主要还是在刀功火候以及经验上的。


    三年以后,孙五学成出师,父亲帮他在老城的南城根儿盘下现在的这爿店面,他这一干就快二十年了,当初的青葱小伙也已经人到中年。



    妻子胡梅现在看孙五是越来越不顺眼了。当初,女人可不是这样的。


    年轻的时候,孙五也曾经风光过的。那时候老城的理发店不像现在这么多,自从孙五的店面开张以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三年以后,“孙五理发店”已经名声在外了,每天上店里来理发的顾客络绎不绝。这倒是大大出乎孙五意料之外的,这时候他总要暗暗佩服当初父亲的英明。


    孙五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去找帮手。找啥帮手?收徒弟呗!胡梅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他的店子的,也从此走进了他的生活。


    和胡梅一起来店里的还有一位女孩董敏,两个女孩都二十出头,正值开花一般的年纪。她们来了以后,给店里带来快乐活跃的空气,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一般情况下,孙五忙着给客人剪发,设计适合的发型;来了客人,胡梅和董敏就先招呼客人洗头。洗头多是干洗,白大褂往顾客身上一系,一条毛巾围在顾客的脖领上,两位女孩把洗发水往手上一抹,搭上客人的脑袋,便忙碌开了。这洗头也是一项技术活,要注意手型和力道,“抓、挠、揉、搓、按”都颇有讲究。这样一轮下来,客人便感觉神清气爽了,时间也恰到好处,那边孙五的手头也空出来了,后面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


    两位姑娘都住在城里,家离理发店都不很远。早晨八点以前她们赶过来,中午留在店里吃饭,下午五点下班回家。孙五一直住在店里,店里面有一处阁楼,这儿便是他的家了。他喜欢吃一家名为“绝世糕点”包子店里的包子,每天早晨董敏来店里打那儿路过,总会给他捎带来包子和豆浆。这女孩很会来事,又有一手好厨艺,中午总是抢着做饭,在孙五面前,总是师傅长,师傅短地叫,把好吃的尽往孙五碗里夹,这让孙五很受用,有时又不免有些难为情。虽说自己是师傅,可也大不了人家几岁,大家在一块相处,更像兄妹一样。


    胡梅和董敏不一样,女孩性子大大咧咧的,虽然也当孙五是师傅,却经常对他直呼其名。


    “孙五,你过来一下!” “孙五,这个发型我这样梳对不对哦?”胡梅总是这么喊。


    这让孙五有些尴尬,可又无可奈何,他可不愿意让别人议论他老端师傅的架子。


    一名小学生来店里理发。孙五说,董敏,你来剪!


    董敏有些惊讶,脸上瞬间露出欢喜的神色。她知道学习理发,早晚要迈出今天这一步,只是没想到师傅这么快就让她上手了,之前她只是一直拿着牙梳在塑料假人的头发上捣饬来着。


    她拿起发剪,小心翼翼地忙碌起来。孙五和胡梅一旁看着,孙五不时指点几句,发现不对的地方,有时索性手把手亲自示范给董敏看。


    又过了两天,一名老者来店里理发。孙五说,董敏,你来试试!


    好的,师傅!董敏兴奋地迎上去,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那名老者。老者未置可否,脸上洋溢着含笑的温情,似乎在给董敏一种鼓励的暗示呢。


    董敏沉着地拿起了发剪,在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中,一团团头发无声地滑落。孙五目不转睛地盯着董敏的一举一动,不时在她耳边低声地嘱咐几句,显得很亲昵。


    胡梅默然地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傍晚,孙五一个人正在店里吃饭,胡梅忽然来了。你咋还没回去呢?孙五问道。


    不想回家,来你这蹭饭呢!胡梅笑着说,怎么,不欢迎吗?


    哪的话?只是我没准备。孙五尴尬地说。


    不用准备,酒菜我都准备好了。胡梅一边说,一边从随手拎着的塑料袋里取出一份鸭脖,一份鸡腿,一小袋花生米和一瓶红酒。


    胡梅,你这是干啥呢?孙五问道,一脸疑云。


    孙五,今儿咱师徒好好唠唠呗,我有话问你!胡梅面无表情地说,砰地一声拧开红酒瓶盖,倒了两杯酒。


    来,咱师徒好久没喝酒了吧,干杯!胡梅说着,用筷子夹了两颗花生米吃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孙五有些愣怔,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轻啜了一口,说,你慢点喝,别噎着!


    噎着好,省得你看人家碍眼!胡梅赌气道,手里抓过酒瓶,又倒了一杯酒。


    你说的哪的话,我怎么看你碍眼了?


    好,孙五,那我问你,同样都是学理发,你干嘛偏心,只教董敏,不让我上手呢?胡梅委屈地说,一对杏眼里隐约有了泪光。


    我这不得一个个的来吗,天地良心,师傅对你俩可是一视同仁,绝无偏心,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孙五耐心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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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就是偏心,被董敏那小妖精迷住了,瞧你俩那亲热劲儿,我都看不下去了。呜呜……呜,我来你这儿学师你就是这么待我的吗?


    净胡说,我看你是无理取闹!哎,你们女人可真麻烦。孙五忽然感到烦躁起来,猛地将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胡梅一愣,她感到自己可能真的错怪孙五了,脸上掠过一丝歉赧,柔声道,师傅别生气了,是我说错了话,我给你赔罪,我把酒喝了,今儿咱们不醉无归。


    孙五的酒兴也被撩拔起来了,醉意朦胧中,两个人频频推杯换盏,一瓶红酒喝完,最后竟连孙五藏着的大半瓶白酒也喝完了。


    天色向晚,孙五大着舌头对胡梅说,我送你回去吧!


    胡梅瘫坐在沙发上,满脸酡红,一摆手说,今晚我哪儿都不去,我还没喝够呢!



    孙五,赵科长上午打电话来了,你明天去他介绍的那个厂子看看!记得八点钟在天桥等,司机小王有车送你过去的!胡梅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对正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孙五说。


    你烦不烦啊,成天瞎操心!我就一理发的,当不了工人!孙五蹙着眉头说。


    我早跟你说过,就咱那小店如今的生意可不比以前,犯不着两个人都在店里耗着,你另外找份工作去,省得我整天看着你心烦!胡梅站在厨房门口,叉着腰说。


    孙五不再说什么了,根据过去的经验,跟胡梅争执下去,他总是占不到上风的。再说媳妇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生意的确难做了,他苦恼极了。


    孙五他们的理发店隔壁最近开了一家大的美容美发店。孙五特地留意了一下,那店里的理发师都是一些年轻人,九零后甚至零零后,男孩钉着耳钉,染着黄发,看着似乎很帅气;女孩描着眼影,搽着口红,五颜六色的头发烫成波浪卷,看着似乎很洋气。


    真是世风日下呀,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孙五常常这样叹着气对胡梅说。


    咳,这叫潮流,懂吗?你以为现在还有人恋着你的好,夸你胡子刮得好么,你那老一套早落伍了,别人还嫌你那不卫生呢。胡梅不屑地说。


    难道自己真的落伍了?孙五在心底喃喃地念着,可是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少,这倒是不争的事实。


    下午,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墩墩的男人来店里理发,孙五刚要上前,男人逡巡了一圈,眼睛落在胡梅身上。红梅早已笑盈盈地过来,娇笑道,哟,这不是秦局长吗?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儿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是啊,今儿我打这儿过,想老板娘理发的手艺好,掏耳朵贼舒服,这不就过来了吗!秦局长笑呵呵地说。


    孙五拿了张报纸,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他的心思不在报纸上。


    秦局长是店里的老主顾,每次来只找胡梅给他理发,孙五几次上前套近乎,秦局长对他爱理不理,不冷不热的,有一两次到店里来理发,没见着胡梅直接抬腿走人了。热脸往冷屁股上凑,孙五讨了没趣,见了秦局长,他也没有先前那么殷勤了。


    那边,秦局长和胡梅有说有笑地拉着呱,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谈到高兴处,秦局长不时地发出嘎嘎的笑声,那声音旁若无人而又略显夸张。


    胡梅已经给秦局长理完了发,照例开始给他按摩。这个程序新来的顾客店里是不给上的,秦局长是老主顾,每次总会多付十元钱。胡梅将转椅往下降了降,秦局长仰面半躺着,闭着眼睛,很惬意的样子。胡梅的一双手在秦局长的脸颊上、肩膀上、脖子上游走,不时敲出清脆的嘎嘣声。


    孙五拿眼里的余光瞄过去,秦局长的脑袋已经埋进胡梅的胸窝里了,女人的两手拎着男人的耳朵轻轻地揉捏,局长黝黑的脑袋在两座起伏的山峰里出没。他微闭着眼睛,嘴里哼哼着,他掉进温柔乡了。那时候,胡梅人到中年,虽说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她身材健硕,一对兔子将胸口撑得很饱满。


    孙五脸色有些不自然,时而干咳两声,俨然是一种抗议和提醒。胡梅剜了他两眼,他的目光很快收回来,又开始停留在报纸上了。这种场景似乎很熟悉,孙五恍然是在梦中了。他又想起了那个奇妙的与胡梅一起喝酒的夜晚,第二天一早醒来,他惊奇地发现两个人赤身地躺在阁楼的小床上,他一直闹不明白,醉酒中的自己是怎样将胡梅弄上阁楼里去的,他的脑袋就像现在秦局长那样埋在胡梅一对玉峰里的。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自己和董敏在一起的幸福场景,但人生没有假没。那一晚之后,胡梅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董敏也很快离他而去了。



    翌日一早,孙五便早早赶到了天桥,他要去赵科长介绍的那家工厂里应聘工作了。


    人生恍如一场梦,他曾经是“飞剪”的高徒,胡梅的师傅,现在他却在这一行里混不下去了,他竟然沦落到要另找工作的地步。或许胡梅是对的,她比他更适合留下,至少有她在,秦局长他们还会常来照顾店里的生意。可是自己就真的心甘情愿这么默默地离开么?


    下午孙五还没有回来,胡梅就已经接到赵科长打来的电话。赵科长说,胡梅,不是我说你,我是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上才介绍你老公过去工作的,可他倒好,人刚一过去,就拿着部手机在人家厂里四处拍照,说什么要收集检举材料。他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胡梅呆呆地听着,连称对不起。她也迷糊了:不是说好的过去寻工作的吗,孙五这是怎么了呢?


    【作者简介】姚建林,网名冬月之恋,湖北黄石人,自由职业者。业余喜爱写作,喜欢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见于《华文原创小说》《北极星文学》《西岳文化》《乡土作家》《乡土文学》《西狐文学》《当代巴山文学》《岭南作家》《今日作家》《文都墨客》《作家》等微刊。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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