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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蒸窝头 贴饼子 | 杨建英专栏
  • 2021-03-08 01:05:50
  • 手里捧着窝窝头

    失落的乡村之

    蒸窝头 贴饼子 

    杨建英


    我是吃窝头长大的。

    窝头是楔进我童年记忆的一枚钉子。虽然早已锈烂体内,但它的尖儿依然锋利无比,时常把我扎得龇牙咧嘴。

    随着年岁的增大,我的怀旧情绪泛滥无疆。我对过去的一切都不负责任地饱含深情,甚至对村后头老刘家那条曾经追了我三条胡同的疯狗,都念念不忘。但对窝头却一百个不待见。如果不是写忆旧文章碰上了,我才懒得搭理它呢。

    直说吧:我恨窝头!

    首先,我厌恶它的型——上尖下圆,像颗钉子。一般来说,由食物塑造的形状,如面条像情丝,馒头若,包子绽繁花、饺子似元宝等,总该温柔可爱一些才是。窝头这家伙可不,它是那么的傲慢刻薄——坚挺如圆锥,瘫软似“坨翔”,蛮横地欺负着我的童年。上学那会儿,每日饥肠辘辘跑回家,一掀锅盖,但见满锅山峰耸立,真有乱箭穿心之感。这形状,居然有人把它赞美成“金字塔”——“与尔黄金塔一尊,堪称圣物出农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时课本里常提,压在中国人头上的“三座大山”。实话实说,当时我脑海中出现的大山形状,就“TM”是窝头的形状。

    其次,厌恶它的色(色,在这儿读“shai”)。窝头的颜色,说好听点是金黄;不好听:屎黄!新收的玉米,颜色鲜亮,着实诱人;搁陈了的老棒子,色泽昏黄。严重抑制了我等“祖国花朵”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想象。为了改颜换色,激发食欲,促我成长,我娘想尽办法。嵌红枣扰其“色相”,施重碱乱其“基因”,加菜叶改其质地……但,窝头依旧是窝头,仿佛宿命。难怪,处在尚未实行联产承包之前的村人,常无望地感叹:咱们呀,就是个窝头的命!

    第三,厌恶它的味儿,也就是口感。梁实秋说:“真正的窝头是玉米做的,玉米磨得不够细,粗糙得刺嗓子”。没想到,这条人们认为只识鱼翅海参的,“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鲁迅骂梁实秋语)算是把窝头的特点说到家了。由此,我常想:一个熟悉窝头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实在讲:窝头的味道真不错!那是原野的芳香,绿色的况味,淳朴的气息。“昌年食此退夭病,乱世凭君送饱温”。吃窝头,仿佛与勤耕老农闲谈,一股掏心扒肺之感。

    当然,这都是文学描写,咋说都行,咋写都美。可现实是,窝头确实剌嗓刮肠,没有油水。克服的办法:京城的北海“仿膳”用栗子面、果子粉、黄豆面等加糖,蒸制而成小窝窝头也称“艾窝窝”。而俺娘,农村妇女,只能用红薯干儿面取代老玉米,蒸制出“白薯干窝头”,那味道居然也不差。甜丝丝堪比枣子糕,黑褐褐恰如巧克力,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二


    大凡世间万物,如果没在文学的一亩三分地里插上一脚,那大多是混的不毬行。窝头形象虽不济,但是在文艺、文学圈里却有一号。

    歌曲:迟志强《铁窗泪》中唱到——手里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戏剧:北京人艺经典大戏《窝头会馆》好评如潮,我从网上看了视频。遗憾,有窝头之名,欠窝头之实,总觉着差着点意思。

    电视剧:八十年代港剧《陈真转》风靡大江南北。这本是个北方故事(霍元甲天津人也)。南人拍北戏本就很吃力,更何况港台拍内地,更加显滑稽。但导演还是很显诚意,尽量在台词上出戏。剧中一折陆大安相亲的戏,大安嫌人家姑娘长得丑,就说:“长得那么丑,像个捏窝头的。”

    捏窝头怎么啦?想当年,捏窝头可是考量一个农村媳妇是否合格的基本功。那年头儿,在大马村,夸一个新过门儿的小媳妇常常会说:看人家那窝头捏得多周正呀,尖儿是尖儿,眼儿是眼儿。两口子吵架男人骂女人:废物,连个窝头都蒸不熟!

    当然,最精彩的还得看文学。

    随笔:知堂老人(周作人)在一篇写窝头的文章里面专题考证了窝头的来源。“窝窝头起源的历史是不可考了,但我们知道至少在明朝已经有这个名称,即是去今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梁实秋在其随笔中描述:窝头比较常见的制法简单,面和好,抓起一团,翘起右手大拇指伸进面团,然后用其余的九个手指围绕着那个大拇指搓搓捏捏使成为一个中空的塔,所以窝头又名黄金塔。因为捏制时是一个大拇指在内,九个手指在外,所以又称“里一外九”。老家有句俗语:窝头翻个——现大眼儿了!比喻出风头,反而出了丑。其实都混到吃窝头的地步了,谁笑话谁呀。

    小说:老舍在《柳家大院》中形容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说:老王的儿子小王娶了媳妇,比他小着十岁,长得象“搁陈了的窝窝头”,一脑袋黄毛,永远不乐,一挨揍就哭,还是不短挨揍。(我以为,现代作家中用比喻最好的只有老舍,没有之一。在小说《月牙儿》中,他形容主人公一家穷的揭不开锅时说:我们家的锅像个体面的寡妇。)

    “还有个章程没有?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从来奉公守法。这会儿,全乱了……

    “您多余操这份儿心。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 

    “卖!” 

    “还是的。有棒子面就行!……过一天,算一日”。

    这里虽然没明写窝头。但棒子面那点子本事还是可以推测的——左不就是蒸窝头贴饼子呗!

    散文:纵览古今,写窝头最好的,当属在下这篇《蒸窝头 贴饼子》,嘻嘻嘻.....

    窝头是我们在大马村生活时的底线坐标。或许正因为它锥体塔形的躯体敦实无比,因此,甭管生活多么困苦,它就依然坚挺在我们的生活里。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下过几天海。虽无大赚,倒也没赔。朋友倒腾海鲜,钱不够,向我借。我说,算入股吧。他说,那样性质可就变了。真陪了,您可就窝头咸菜了。

    我说:KAO! 有窝头垫底,可怕个啥子呦!



    贴饼子是老玉米为自己制作的一枚勋章,金光闪闪。

    真的,贴饼子的形状,或圆薄如奖章,或厚实如小枕,就这么两样儿。二十年前美国电视剧《草原小屋》中,劳拉家的邻居老麦克对她的父亲说:“我烤了玉米饼,跟炮弹那么大个儿”!不难推测,无论中西,在制作玉米饼的形状上都差不多。

    圆薄的,大都是饼铛烙成。(“铛”这个字许多人都念不对。这是个多音字。用作烙饼或做菜用的平底浅锅时读:chēng(撑);作为名词或象声词使用时读:dāng(当),如锒铛入狱。一次,听某电台一个主持人说:答对了,奖一只“电饼当”。)因为,这是个平底浅锅,所以,烙制的玉米饼只能是圆薄的。还有一种是椭圆形,厚实如小枕头的,就是名副其实的“贴”饼子了。

    贴饼子用柴锅,锅深灶大。锅底下炖肉、熬小鱼,宽大的锅边就是饼子的产床。将和好的玉米面团做成长圆形的厚饼,沿锅边儿依次贴之(压紧)。要领:锅热面稠。否则,“凉锅贴饼子——蔫出溜儿”(下滑)。这是一句歇后语,也是实际操作经验。“银边”镶完,添水盖锅,文火慢炖,时刻检视。待一面贴出焦黄的“咯吱”了,混合着玉米香甜,鱼、肉鲜味的饼子也就熟了。

       当然了,上述这些都是现如今农家乐的做法。我们那年头哪来的肉啊!虾米小鱼子倒是有一些,都是我和我哥从“南河堰儿”、“北河堰儿”下水摸来的(荤腥、荤腥,见不到荤,只好“腥”了)。

    怎么说呢,窝头贴饼子伴随我半个青年,整个少年,堪称食物型“发小儿”。老朋友了,骂之逾烈,爱之逾深。它们粗糙,但历练肠胃;它们寡淡,却培基味蕾。我不能像“曹刿”那样“仇富”,张口就骂:“肉食者鄙”!也不必过于矫情:“论言滋味真平淡,平淡方能养道魂”。我头顶棒子花、满腹玉米渣,遇事扛得住,沉着不抓瞎。

    那年我和一位朋友旁晚散步。走到一个街口,忽见一个老头儿张皇失措。直觉告诉我,这很可能是一位走失者。上前一问,呜呜噜噜说不清楚,但满脸焦急。朋友说报警吧,我说不急,找找线索。果然,在老人的上衣兜里发现一张小纸片,上面写有住址,是远在东城的一个偏僻小区。立刻打车前往。刚到小区门口,但见一伙人围着位民警焦急地诉说着什么。

    手里捧着窝窝头 老人的安然出现使这伙人激动万分,有哭有笑,好不热闹。我和朋友尴站一边好半天无人理睬。

    朋友悄声问:咱们咋办?

    我一把扯住他:凉锅贴饼子——蔫溜吧! 

    2018年10月

    作者简介

    杨建英,男、北京人。现为新疆阿勒泰地区文联副主席。作品散见于《文艺报》、《散文百家》、 、《光明日报》、《美丽乡村》等报刊。曾出版散文集《老山城》、随笔集《山城密码》、报告文学集《新疆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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