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好吃吗
文/沈天帷
那时候,县城的还很多,东西南北都有,城西的运河边有部队油库,城北的一片庄稼地里有个雷达连,八木天线转呀转,转个不停,偶尔也能看见士兵们在放气球,可不是我们平常手里拿的彩色小气球,而是白色的大气球,有一个房子那么大,随着风向飞快地上升,迅速变成一个巴掌大的小球在蓝天上晃呀晃。地上有士兵在操纵雷达跟踪它,我凑过去看,看不懂,只见一个圆圆的玻璃屏幕,上面刻有标尺,一个直直的电波线,中间有个尖形脉冲在移动,士兵在测量那个尖形。我问士兵,那是什么,士兵说,气球。我当时就纳闷了,气球明明是圆的,怎么到了屏幕上就变成了一个尖尖。士兵说,我讲了你也听不懂,小孩子该上学就上学去。
汽车连的营地在城东,围墙下半截是实心的,上半截是镂空的。我们去小学的路上经过汽车连,可以看见连队的猪圈和菜地,一辆辆绿色的大“解放”停在车库里,士兵们忙着种菜养猪,或者在空地上练习起步、倒车。我不明白,士兵们为什么不打枪,天天挑粪种菜,天天养猪,能保家卫国吗?我们很想进去一看究竟,我和烈商议了,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把守门的哨兵引开,烈在围墙边扔小砖头,吸引哨兵的注意,我借机冲进去。说干就干,烈在汽车连的南边扔小砖头,砸得母猪嗷嗷叫,哨兵站在木头岗亭里看见了,跨出来,用手指了指烈,说,小家伙,不能这么干,我低头就往营区冲,哨兵一拉枪栓,大喝站住,我又掉头往回跑,我和烈一口气跑过马路,马路边是南北向的水渠,深达两米,水渠上有个东西向的引水管,我们踩着水管伸直双臂走钢丝似地走过了水渠,到了水渠这头,烈的胆子就大了,跳着叫喊,喂,小当兵,有本事过来抓我呀,抓不着。哨兵又冲出来,说,今天非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剥皮不可。我们俩吓得魂飞魄散,撒开丫子就跑,烈把布鞋也跑掉了,回头拾鞋,看见哨兵早就缩回到他的木头岗亭里去了,笔直站着像个木偶,原来,他只是吓唬吓唬我们。
压缩饼干好吃吗 师部在汽车连的东南,约莫一里路,因为上学不顺道,我们很少去,只是有一次,学校包场看电影,我们得以参观了师部。师部有大礼堂,气势宏伟,外表庄严,电影就在大礼堂播放。师部的营门口也有木头岗亭,里面也站着一个笔直的哨兵,手持冲锋枪,很威武,我和烈围着哨兵争论,。哨兵就笑了,我们看了哨兵笑了,一下就不畏惧了,伸手摸了摸钢铁的枪管。烈说,叔叔,你能让我们看看子弹吗。哨兵把退下,我们看到黄澄澄的子弹。烈说,叔叔说,能把枪借我玩一会儿吗?就一会儿。哨兵把喀地一声,重新装到枪上,板起脸说,不能。
卫生连在汽车连的南边,师部的西边,两条线的十字交叉点上。我们对卫生连没有兴趣,没有汽车,没有雷达,我们从未动过去卫生连看看的念头。卫生连有栋青砖楼房,我们站在围墙外,就能看见院里的高大的白杨树和二楼的窗帘。那时候,我们经常从卫生连的东边走,东边是马路,我们也经常从卫生连的北边墙根走,北边是田间小路,小路弯弯曲曲,隐没在庄稼地里,我和烈边走边玩,烈折下快成熟的麦穗,摘去麦芒,用手搓去外壳,把青黄的麦粒放到嘴里吃,他摇着脑袋说,嗯,好吃,好吃,我也学着他的模样做,麦子在嘴里流出白色的汁液,不好吃。有时候,烈从地里薅两个青头萝卜,用衣角擦了擦,递一个给我,另一个塞进嘴里就咬,我也尝尝,呸,太辣。烈问我,猜猜万在院子里做什么?我想了想说,也许在拿压缩饼干哩。
我们说的万,就是同班同学万某,他家就在卫生连里,原来万同学默默无闻,他的个子不高不矮,成绩不好不坏,我记不住他。我只能记得班级成绩最好的几个同学,比如李班长、张班长、林同学,以及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几个大个子,他们都是留级生,有的留级好几次了。到了三年级,我对万有了印象,做操时,他站在我的后面,有一节动作是双手向一侧扬,做出托起的姿态,身体还要向侧后转,我每次回头,就看见万挤眉弄眼,双手除了规定的动作,还做了个旋转的姿势,每次看见他这样,我就想乐,他看见我乐了,也就笑了。他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到了四年级,万同学的成绩还是不温不火,有一回,我看见几个男同学在争论,美国与中国哪个厉害,万同学坐在中间,他一锤定音地说,中国厉害。几个男同学追问为什么?万说,中国有激光炮。我的心头犹如乌云中劈开一道闪电,从小到大,我只知道中国的敌人是台湾的蒋光头,怎么还冒出个美国来?激光炮又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我听错了,机关炮?万说,这是他爸讲的,他爸是部队的。我后来想了再想,肯定是机关炮,光怎么能打死人呢?如果能,那手电筒怎么就照不死一只蚊子了。管他呢,反正机关炮也很厉害了,哒哒哒哒哒哒,割麦子似的,打死一大片。
万提出中国有秘密武器以后,全班同学对他刮目相看,我们也知道了,他家就在部队里,他爸他妈都是穿绿军装的。有一天,万又说,他要带压缩饼干给我们尝尝。我们只见过饼干,从来没听说饼干还有压缩的。万说,压缩饼干是部队的干粮,好吃得紧,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我们听得口水都下来了,一个劲往肚里咽。
卫生连的围墙外,烈摇大脑袋对我说,屁,没影子的事。我说,咋了,万当着那么多人说话,还能不算数。烈咬着萝卜说,你看,这多少天过去了,他还没带来。我说,也许不好带呢?出门有哨兵检查。烈把萝卜缨子扔掉,用手背擦了擦嘴,说,依我看他多半是吹牛,他爸就是部队的,哨兵还能查他?
烈说的也对,万同学说要带饼干给全班同学品尝后,就没个影子。有同学问,万就解释说,压缩饼干不能多吃,吃多了撑得慌,同学说,我只吃一小片,万说,那不能喝生水,喝水就膨胀了,撑死。我非常惊讶,那么厉害?隔了几天,又有同学追问,万说,压缩饼干不好吃,不甜,没味道。我有点失望,敢情不如奶油饼干好吃?但是,我什么也不没说,也从来不追问。我不想让同学小瞧自己,好吃是个贬义词,我不好吃。隔了几天,又有人追问了,这回万有了新借口,压缩饼干是装在绿色铁桶里的,他提着铁桶经过营门,会被哨兵拦下。这下,大家都犯难了,如果万只带几片压缩饼干来,那么只有他的前后左右座位的男同学有份,我离得远,没希望了。
从那时起,我就不奢望压缩饼干了,不去想它,想它只会让自己难受。现在烈又提到了万,烈还念着啊,我说,也不一定呢?没准,万就想出了办法,带来了。那段日子,各种传言拨得我们心痒痒,压缩饼干好吃,压缩饼干经饿,吃一小片,相当于吃一碗大米饭外加一个煮鸡蛋。那年月,我们的肚子饿得呱呱叫,个个面黄肌瘦,听说有好吃的,立马两眼放光,何况有压缩饼干这种神奇食品呢?现在压缩饼干就在卫生连的铁皮桶里,高墙深垒,我们进不去,只剩下念想,越想就越觉得肯定好吃。
到了学校,烈就去找万,他想质问万,猴年马月能把传说中的压缩饼干带来?这黄花菜都凉了。奇怪,没找到,也没人见到万,后来听说,万请假了。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期末了,进入了复习迎考的阶段,有一天,班主任丁老师进来,眼睛红红的,丁老师教数学的,个子很矮,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丁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万同学去世了。说完,她哽咽着不能讲话。平静下来之后,才慢慢拿起粉笔,似乎一支粉笔有千斤重。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惊讶、骇然、同情。平日里朝夕相见的同学忽然就没了,死了,这事太可怕了。听说,万是患白血病去世的,白血病是个什么东西?血液都变成白色吗?我想象不出来。一连几天,做操时,做到那一节,我都不敢回头,总觉得,万就在我身后做着搞怪的姿势,第三天,我终于克服心理障碍,鼓起勇气回头,却没有万,平常他站的那个地方空着,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们终于没有尝到传说的压缩饼干,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再抱怨万,就连烈也不再提这事。
(责任编辑:宁静 制作:四季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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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帷,教师,设备维护者,文学爱好者,业余写作者,有文章发表于《北方文学》《北大荒文学》《短篇小说》《散文诗》《小小说大世界》《辽河》《当代人》《剑南文学》《中国美食地理》《沈阳铁道报》,民刊《部落》等,并有文章被选入中考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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