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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写我感情最深的地方。
这一次,写呼伦贝尔。
▲ 呼伦贝尔的夜 by Teamvane
序章 · 呼伦贝尔的最初印象
早年的《中国国家地理》选美中国特辑,
曾将呼伦贝尔评为“中国最美的草原”第一名。
那是呼伦贝尔这四个字第一次进入我的视线。
后来的几年,
陆续去了新疆、西藏、青海与川西后,
我开始质疑呼伦贝尔这个“选美冠军”的头衔。
怎么可能会有草原,
比天山下的伊犁、
比世界屋脊上的可可西里更美?
▲ 草原上的河曲有如彩带 by 天祺TIANQI
当初是这么想。
可是到现在,我已经无法自拔地、
若干次造访过呼伦贝尔这片土地。
不像伊犁那么立体纵深,
却平坦得像一个男人应有的胸怀;
不像甘南川西处处海子遍布,
却有着它们无法比拟的大气磅礴;
不像青藏高原总有雪山镇守在侧,
却有着愿意让人类世代安居的包容与温柔。
也许,只有呼伦贝尔,
真的定义了草原。
▲ 草原上的溪流与奔马 by 崔文斌
回想第一次决定去草原,
大概是因为看“狼图腾”。
电影中那场草原的黄昏,
简约的两笔线条将云层、天空、大地分割。
云层如同浓墨的油彩、
暗沉的大地有芒草在拂动、
两者之间的天空红得就像天火在燃烧。
山丘的曲线上,一骑绝尘,
美得惊心动魄。
我一瞬间头皮发麻,
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到过草原。
▲ 电影“狼图腾”中,美得心惊肉跳的火烧云
年少时的世界观里,
以为“呼伦贝尔”仅仅只是一片草原。
后来看过与呼伦贝尔有关的电影,
才知道它远远比草原二字,丰满得多。
“寻龙诀”中,
懂得了呼伦贝尔的援边历史,
与草原生活的不易;
“夜宴”中,
两军在莫尔道嘎的森林里交战,
我眼里却全是大兴安岭荡漾的松涛;
“白鹿原”中,
中俄边境的恢宏麦田随风舞动,
人物如同蚂蚁佝偻其中,满是无声的张力。
▲ 电影“寻龙诀”中,呼伦贝尔的援边知青们
▲ 电影“夜宴”,在莫尔道嘎的大兴安岭取景
▲ 电影“麦田”与“白鹿原”,中俄边境最像油画的地方
旅途与电影,就像现实与虚拟,重叠在一起。
也许只有呼伦贝尔,
才能支撑起这些大导演的手笔。
▲ 星空下的敖包,蒙古族人的祈福之所 by Wang
借着北京的地利之便,
北上去过不少的草原。
关于呼伦贝尔是不是内蒙最美,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内蒙草原广袤,却大都受到沙漠化威胁,
每年五六月,
当科尔沁、克什克腾旗还是一片枯槁时,
呼伦贝尔已是鲜花遍野、草长莺飞。
▲ 呼伦贝尔的夏季草原,迎风吹舞的草浪
离北京最近的乌兰布统,
是摄影师们频繁前往的大片出产地。
可是,乌兰布统像是一个围场,
它是尔康紫薇,是还珠格格,
是围起来的主题公园。
相比之下,
呼伦贝尔更真实、包容、不设边界。
在我心里,
只有呼伦贝尔,
才是“九州海上牧云记”里,
辽阔高远、英雄史诗的瀚州草原。
▲ 夕阳下的草原河弯被烫成锍金 by A空
究竟什么是呼伦贝尔
说完天花乱坠的呼伦贝尔印象,
现在好好聊聊到底什么是呼伦贝尔。
在中国地图上寻找呼伦贝尔,
会发现以首府海拉尔为中心的几个城市,
竟然比哈尔滨纬度还高许多。
可可西里牛肉干 没错,与黑龙江接壤的呼伦贝尔,
才是名副其实的东北。
▲ 呼伦贝尔,比黑龙江大部分地区的纬度更高
作为一个地级市,
呼伦贝尔的面积,
竟然相当于15个北京、
40个上海、2个辽宁、
1个山东加1个江苏那么大。
是的,呼伦贝尔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 呼伦贝尔市的面积,是山东省+江苏省的总和
地处中俄蒙三国交界的呼伦贝尔,
自古以来就是铁马金戈的舞台。
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诸部,
相继征战和统治着呼伦贝尔。
如今,
草原上的巴尔虎人、布里亚特人等蒙古族、
达斡尔族,森林里的鄂温克族、鄂伦春族,
中俄边境的俄罗斯族,
与从黑、辽、吉迁移而来的汉族,
四十多个民族,
一起守护着这片土地。
▲ 那达慕大会上盛装的蒙古族人 by 山己凡林
现在的呼伦贝尔,
是中国首屈一指的旅游胜地。
它早已不需要再靠谁,
用言语宣扬它的美。
▲ 海拉尔的机场美轮美奂
呼伦贝尔是全国拥有机场最多的城市
每年的盛夏到初秋,
铺天盖地的媒体都把热情砸在这里。
游客蜂拥而来,
综艺节目也不遑多让,
“爸爸去哪儿”、“偶像来了”、
“亲爱的客栈”、“跟着贝尔去旅行”,
纷沓而至,
在呼伦贝尔打造着关于远方的梦。
▲ “亲爱的客栈”,在大兴安岭造了一个梦想之家
记得上大学的第一天,
班里一位来自海拉尔的同学,
用长长的蒙古名介绍了自己。
他开玩笑地说,
自己是高考考骑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才被调剂进这个专业的。
▲ 在冬季的冰湖上 by Jarodise
后来了解到,
呼伦贝尔是由许多风格迥异的城市组成:
海拉尔被美丽的巴尔虎草原包围,
天高云淡牛羊成群;
满洲里全是金发蓝眼的俄罗斯族人,
说着一口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
森林中的牙克石,
管着大半个大兴安岭;
而松嫩平原的扎兰屯,
有着北国罕见的优美田园。
生活在呼伦贝尔的不同地区,
根本就是大相径庭的体验。
▲ 巴尔虎草原的美丽风光 by 健行渐远
▲ 满洲里标志性的转盘 by 摄影爱好者小孟
▲ 穿行在大兴安岭的葱郁森林 by Ll-朗朗
▲ 扎兰屯牧区的大自然地毯 by NB林嘉
公司里就有一位来自牙克石的同事,
总爱讲内蒙人都会说的段子。
他说这么多年费尽唇舌,
终于说服了外地人,
内蒙人不是骑马上学、高考射箭、
只住蒙古包、口渴了喝马奶。
可是当春晚分会场选在了呼伦贝尔,
人人都穿着盛装华服在蒙古包外表演时,
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
在一瞬间“付诸东流”。
▲ 2016年的春晚分会场,选在冰天雪地的呼伦贝尔
最极致的辽阔
早年间在国内四处游历时,
遇到过一个独行的美国老太太。
80岁高龄了,一生无子,
环球旅行了一辈子,
做过三十种不同的职业。
她在贵州赤水的悬崖边爬树,
说着此生无悔的故事。
我问她接下来想去哪里,
她说想去蒙古国,
想去看一看「 under the sky, nothing at all 」
(天空之下,空无一物)
的画面。
她说想在死前去看看极致的辽远和孤独。
我说不用去到蒙古国,
中国内蒙就有。
▲ 呼伦贝尔,极致的辽阔 by Oo乔伊斯o愈行愈遠oO
生活在“世界最大城市”是什么感受?
呼伦贝尔人,
戏谑地说着从镇子里去“临近”的牙克石上高中,
居然要做12个小时的火车;
或是扎兰屯的人吐槽每次网购水果,
总要从北京先拉到海拉尔溜达一圈,
等绕回来的时候已经放臭了。
而亲自来到呼伦贝尔旅行的人,
都会明白那位美国老太太所向往的,
“天空之下空无一物”的辽阔感。
▲ 抽象的稀树草原 by 轻松sz
极致的辽阔,
是在天空下一直开车,
开很久也看不到一只羊,一个人,一座山。
你会懂得茫茫原野中只有一棵树的孤独,
就像它的一生再也不可能找到另一半。
▲ 一棵树,独自面对草原的辽阔 by 李双喜
偶尔看见一座蒙古包,
便也明白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
该有着怎样的胸襟,
才能足够坚强地面对这种辽阔。
人生中遇到再大的不甘,
向着苍天呐喊时,
却被这辽阔吸收得一干二净,
一点回声也听不到,
于是也只能放下。
一方面,草原博大得可以包容一切;
一方面,在这四下茫茫里,无奈又能说给谁听。
▲ 守一场呼伦贝尔的日落,唯天地之怅然
by 杨二史密斯
难怪内蒙草原上出了这么多优秀的音乐人,
腾格尔、韩磊、布仁巴雅尔、乌兰托娅、
呼斯愣、凤凰传奇、额尔古纳乐队。
人们可能听到了《吉祥三宝》的中的小幸福,
听到了《套马杆》和《月亮之上》的爽朗,
但只有真地踏上了这片土地,
听过了马头琴的呜咽,
才能明白《天堂》和《鸿雁》里,
那深藏至深催人泪下的悲戚。
那是唱给老天听的音乐。
▲ 草原的每个夜,都有无尽的苍穹相望
by Yevgen Nelson Ng
我在呼伦贝尔旅行时,
从海拉尔开往满洲里。
很远的路上一直开,
听完了我播放列表里的所有歌。
两侧的草原从日暮一直到天黑,
被夕阳烫上的光线美得目眩神迷。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于是把许多杂糅的思绪在脑中细细想了一遍,
那些悬而未决的选择,
那些左顾右盼的犹豫。
我们已经很少有时间去静下来思考了,
在草原却可以。
这就是辽阔的力量。
▲ 草原上的河流九曲十八弯,每年都在改道
这是呼伦贝尔最为亮丽的名片
by 刘兆明
最纯粹的色彩
上天创造呼伦贝尔时,
也许是有意想打造出一个极致纯粹的地方。
所以在每个季节,
都只赋予呼伦贝尔一个基色,
夏天是绿,秋天是金,冬天是白。
▲ 呼伦贝尔,纯净的颜色 by Suri-Tang
我的第一次呼伦贝尔之行,
给了初夏。
六月的草原,
丰沛的降水焕发着草原的生机,
整个阿尔山、整个巴尔虎草原,
都像北京三月里树上新芽的绿。
融融欲滴,干净到极致的颜色,
充满了治愈力。
▲ 呼伦贝尔的初夏,治愈的青葱之绿
by 梦游天地间
▲ 月色里,草原尽显柔和 by Hellowf
从额尔古纳前往恩和的路上,
山坡上是铺到天边的花海。
山坡像一个馒头,
胖胖的云像抱枕一样盖在草甸上,
我兴奋地像个孩子,
在几百米的花海里跑了四五个来回。
累了,就躺下,
看着头顶的金莲花和野罂粟,
在风里慢慢摇。
▲ 夏季的呼伦贝尔,是花的海洋
我们小时候都曾想躺在龙猫肚皮上,
抱着柔软的绒毛睡上一觉,
呼伦贝尔的青草坡,
大概是实现这个童话最好的地方。
现在想来,
也不知道我当初的满地打滚,
有没有压坏那些花花草草。
▲ 躺在花海中,就像躺在宫崎峻的童话里
第一次呼伦贝尔,
从临江前往莫尔道嘎,
大兴安岭的森林还是一片苍翠,
我却满脑子都在想象,入秋后这里会有多美。
于是心里埋下种子,
决定要在秋天时再来一次。
待到九月底来了,却人算不如天算,
那一年的秋雪来得格外早,
到达呼伦贝尔时,已是一片萧瑟。
记得从海拉尔驱车前往额尔古纳,
看见远方山头上那仅剩银色的白桦林,
心头一阵落寞。
▲ 晚秋,白桦林只剩一片银色 by 快递哥
我们在半个人高的淡黄离草中穿梭,
偶有几片倔强在树上的叶子,
也怦然心动。
▲ 我们在秋的离草中穿梭,寻找最后的金色年华
by Treebud
最早对白桦林产生情结,
是在朴树的那首歌里。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 呼伦贝尔最美的秋色,非白桦莫属 by 大凡
我开始思考,
究竟什么是秋天?
是一叶知秋的浪漫,
还是五彩缤纷的华美?
是一年之间约定好的对镜贴黄粉墨登场?
还是在众人的关注与掌声退却后,
注定寂灭的那个结尾?
▲ 这一场绝美秋色,也终将褪去芳华
由于略微的错过,
我在呼伦贝尔的那场晚秋,
几乎没有喧嚣的游客,
偶有路人一起驻足于某一棵树,
也都是不约而同地远远凝望,
不忍打扰它们的结局。
越是握不住,越是珍惜,
越是错过了,越是恍然。
▲ 与每一棵白桦树认真相望 by 大凡
从白鹿岛到奇乾的那一路景色,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吹着深秋的寒风,
踩着松针铺成的柔软路面,
接受老去,接受结束。
▲ 落叶松针点缀的林间公路 by Treebud
▲ 根河姐妹湖的白桦倒影 by 大凡
▲ 每一片森林都是梵高的画作 by Missliliorange
▲ 奇乾村的黄昏,
by Treebud
▲ 白鹿岛的绝美河弯,奇乾之路的惊鸿一瞥
by Treebud
人们都争相在最好的季节去呼伦贝尔,
但他们从来只看到呼伦贝尔
不到三分之一的面容。
每年的6月到9月,
约好了,
巴尔虎草原先来一拨,
大兴安岭再来一拨,
然后落幕。
▲ 阿尔山的驼峰岭天池,秋云冬来
by 甲壳虫 / Zhenghui Liu
在游客不再造访的季节里,
那里的人们怎么生活,
才是呼伦贝尔真实的模样。
不再是表演,不再有哈达,
而是冰封天地的残酷,
和屋里的人团着过日子的热乎与温馨。
▲ 入冬后的呼伦贝尔,回归宁静 by 老山货
呼伦贝尔最美的季节不是夏也不是秋,
而是白雪覆盖的凛冬。
阿尔山的清晨,
不冻河边的雪馒头会在阳光下渐渐变成金色;
下过雪的额尔古纳河边,
整个临江小村被冻成了一根冰棍,
太阳还没升起的黎明,
就会有炊烟从小屋上蒸腾,
像一股暖流化开这幅冰封的严寒。
见过这些画面后,你也会爱上冬天的呼伦贝尔。
▲ 阿尔山清晨的“馒头河” by 阿飞的小火柴
▲ 阿尔山的冬季日出 by 后羿兄弟
▲ 阿尔山星空下的网红小冰屋 by 后羿兄弟
▲ 黎明前的临江屯,炊烟升起 by 九宵
▲ 临江屯,阳光融化了冰封的画面 by 开心修罗
第一次看到呼伦贝尔的雪,
是在秋冬交会时的得耳布尔。
林子里还有尚未掉光的黄叶,
却被蓬松的大雪掩埋,
像是整座森林,透着缝隙在发光。
▲ 得耳布尔的新雪,森林在发光 by Treebud
▲ 穿越大兴安岭的白色童话 by 胡萌studio
后来的深冬,在柴河的大雪中行驶时,
车窗前方飘飞的雪花,
像是形成了一个时光隧道,
把人迷得无法前行。
▲ 呼伦贝尔最美的季节 by Kira晓锋
跑进一片树林,每一步都没过膝盖,
第一时间还不觉得冻脚,
只有鼻子已经快结冰。
雪片同时在一毫米的眼前和一百米的远方落下,
于是睫毛上都是雪,
远处的小屋子上也都是雪,
积成蘑菇一般的形状。
我记得当时脑中唯一的想法,
就是冲进小屋子里去,住下来不走了。
▲ 雪原之中的驾驶 by Feng Wei
▲ 越是寒冷,越是温暖 by 瞬间永恒
最尊贵的传承
呼伦贝尔明明身在东北,
却惊人地居住了42个少数民族,
尤以蒙古、达斡尔、俄罗斯、鄂温克、鄂伦春族
为代表。
因此,除了自然风光外,
呼伦贝尔更具备非凡的人文魅力。
▲ 马背上的民族 by CharlieBrown8989
中俄边境的满洲里,
和新疆喀什一样,
是最适合假装出国的地方。
套娃广场上惊人的大套娃,
各式俄式风情的建筑,
街上随处可见的金发碧眼高鼻梁的行人,
处处在提醒你,
这是一个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城市。
▲ 满洲里夜色,这里真的不是拉斯维加斯
by Halowind / 静言
▲ 满洲里的国门,最有门面的国门
by 蓝镜头
▲ 满洲里的套娃广场,童话照进现实里
by 米兰
▲ 满洲里已经把俄罗斯风情做到极致
这让对面的俄罗斯城市情何以堪 by 清心草
想起第一次在恩和乡,
听见老外模样的俄罗斯族大娘,
此起彼伏的拉客吆喝声,
一口一个“我这儿老便宜了”的东北腔,
惊掉了我的下巴。
▲ 中俄边境的恩和与室韦民族乡
by 平安安
▲ 恩和的木建筑小教堂by Charles Luan
▲ 恩和的郊外,这里是中国最适合观星的地方
by Greatwj
印象最深的,
是在临江屯客栈外的小卖部,
店里总坐着一个穿着灯芯绒裤子的小伙子,
卷曲的奶黄色短发,
暗暗的电灯泡下也在发光的煞白色皮肤,
每次都用忧郁的深蓝色瞳孔盯着人,
然后用舌尖弹出纯正的方言:
“你想买啥(sá)?”
▲ 满洲里,到处是俄罗斯族的帅哥美女
▲ 俄罗斯族的西式婚礼,分分钟穿越到圣彼得堡
▲ 满是木刻楞小屋的临江屯,
俄罗斯族的大爷和大妈在辛勤劳作,
by 风平浪静 / chen zhongqiu
比起俄罗斯族人破开次元壁般的差异感,
蒙古人宽厚的臂膀和敦厚的面庞,
就显得很熟悉了。
蒙古人擅于用盛大热情的排场来欢迎来客,
但我却格外喜欢在排场之后安静下来的生活景象。
▲ 蒙古族的部落大叔 by 张仁杰
在海拉尔时,
认识了陈巴尔虎旗的蒙族朋友四哥。
四哥曾讲过自己的蒙语名字,
在嘴里囫囵过一遍,
当时学着记下了,一宿之后便忘得干净。
四哥带我们在高处看了海拉尔的日落,
这座规整的城市,
就像浮在绿色海洋里的一座孤岛,
出了城,便是大自然的领地。
▲ 海拉尔的日落 by 杨二史密斯
▲ 海拉尔标志性的钟塔 by 藏布吉仁柱子
我们住在四哥朋友家的蒙古包里,
四周全是草原,牛羊在圈子里,
夜晚的天空都是星星。
在呼伦贝尔旅行时吃过许多的羊肉,
但是在四哥家吃到的羊肉,最香。
▲ 住在蒙古包,看一场夕阳,守一场星空
在四哥的推荐下,
特地去看了呼伦贝尔的那达慕大会。
如此辽阔的距离,牧民却会从四面八方,
在同一时间一齐赶到草原会场,
令人莫名感动。
▲ 叹为观止的冬季那达慕大会 by 山己凡林
大型的开幕式,民族服装展示,
比赛摔跤、射箭、骑马。
蒙古人的魅力在那时挥发得极其耀眼。
▲ 蒙古族的摔跤汉子 by chenyang Liu
我问四哥会摔跤吗,
他说小时候练过。
有很多的族人,
还在继续练习着这份传统技艺,
传承着蒙古人的骄傲。
▲ 蒙古族的孩子们,还在练习着这份技艺
▲ 摔跤馆的孩子们 by ormis-sodhuu
我想起曾经忽悠过两个朋友去呼伦贝尔玩,
他们是一对情侣,
回来之后女孩花痴了好一阵子蒙族男子有多man,
让我暗自觉得有点对不住那哥们儿。
久住城里的上班族男人,
习惯了在PPT里混江湖,
或许每隔一段时间,
都应该去草原上锻炼一下,恢复恢复阳刚之气。
▲ 那大慕大会的摔跤比赛,尽显阳刚之气
by CK-NG
纪录片“了不起的村落”里,
有一集讲的是鄂温克驯鹿村,
看了很多遍。
每次看,都会想起在得耳布尔的兴安神鹿园,
和满归的敖鲁古雅驯鹿部落,
也总遗憾当时没能多呆几天。
▲ 中国最后一个鄂温克女酋长
玛利亚 · 索 @ 图虫
只有真的住在了大兴安岭的林子里,
吃过鄂温克老奶奶做的大列巴,
感受过森林一早一晚暖了又冷了,
听守鹿人讲述过每一头鹿的性格,
以及几代人守在这里的故事,
才能明白为何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村落。
▲ 鄂伦春,最后的狩猎部落 by 是小昊皓啊
当城里的孩子还在学少儿英语的年纪,
巴尔虎娃已经驯服了将陪伴自己一生的马,
达斡尔的孩子已经练习过让雄鹰降落在手臂,
而鄂温克的少年也已经与森林里的神鹿签下契约。
▲ 草原上的孩子,纯真得就像薄公英
少数民族的文化传承,
保护了这片土地的奇异,
让每一种生活方式,
都独立而尊贵。
▲ 世世代代与鹰的不解之缘
最自由的生灵
你见过马奔跑的样子吗?
▲ 真正自由的奔跑
记得第一次在呼伦贝尔旅行时,
途径一片连着山坡的草原。
我在路边歇脚,突然看见山坡后面尘土飞扬,
继而,数十匹马出现在山坡的天际线上,
排成一列,一路狂奔几千米,
冲进离我不远的一个小湖,雀跃不已。
我一瞬间泪目。
▲ 奔马冲进嬉戏的湖泊 by ning zhang
那是很久没有感受过的自由的力量。
没有疆绳,没有马鞍,没有记号,
没有绑着腿的桎梏,
没有骑在背上的主人。
至少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
它们是完全自由的生命。
我才知道马迈开腿的幅度可以那么大,
长长的鬃毛在风中舞动的姿态这么飒爽。
▲ 呼伦贝尔的马,草原上最骏美的动物
by 郑志强 / Boqiang Liao
由于母亲属马,
我自小对马这种美丽生物就有着强烈的亲切感。
四哥家也有马,却很少骑,
牧民们都用起了更便捷的现代化交通工具。
四哥说马是草原最有灵性的生物,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斯比尔伯格导演的电影“战马”,
描述了马与主人分隔万里的忠诚与思念,
令人无比动容。
我不知道呼伦贝尔的马最终都会去向何处,
但也意识到呼伦贝尔并不全是人类的领地。
▲ 草原人与马by胡豫雯
我问四哥,现在还会有狼吗?
像“狼图腾”里那样,
和人类矛盾又貌似和平地的共处着。
四哥说很少了,
呼伦贝尔的旅游业发展得太快,
游人多的时候狼都藏了起来。
但是每年的冬天,还是会听闻狼的行踪。
▲ 电影“狼图腾”里,饥饿的狼群觊觎上牧区
最残忍的冬天,
草原上没有了食物,
狼也有可能偷猎羊圈里的羊。
四哥说草原上有个朋友,
做了一整屋的牛肉干放在货屋内,
悄悄被狼叼了去,每晚叼一些。
人明明是知道的,
却任由着狼相安无事地“偷窃”。
这大草原上,谁过活都不容易。
▲ 电影“狼图腾”,人与狼尝试生活在一起
与草原相比,森林可谓是生灵的乐园了。
每个去过阿尔山的人,
都一定邂逅过里面神出鬼没的各种生命。
▲ 森林,纳尼亚传奇般的世界 by 甲壳虫
初夏的松果,都还是小宝宝,
一个个长成玫瑰的模样;
花都噙着露水,开成最治愈的颜色;
秋天会有啄木鸟叮叮咚咚地敲树杆;
松鼠和花栗鼠忙着准备过冬的食材,
四处捡到好吃的还不忘塞到腮帮子里;
清晨的不冻河边,奶牛宝宝在发呆,
有时还会发现狐狸的梅花小脚印。
▲ 这里的小生灵,有指尖的青蛙 by 瓜皮少年
▲ 阿尔山萌萌的小奶牛 by 哲也LYC
▲ 呼伦贝尔的雪狐漫步 by 白云翔
▲ 阿尔山的贪吃小松鼠 by 见龙在田991
▲ 森林里的狍子,其实是一种鹿 by 周修建
最难忘的是在阿尔山看到过一次雪貂,
白金色的精灵,
在河对岸的乱石中飞窜,
凌波微步的闪电身法,
不知道《天龙八部》的钟灵是不是就隐居在此。
▲ 呼伦贝尔的雪貂,在阿尔山最美的邂逅
呼伦贝尔最受欢迎的动物,
莫过于驯鹿了。
在“霍比特人前传:五军之战中”,
精灵族国王的坐骑就是一头巨大的鹿,
威风凛凛。
▲ 电影“霍比特人”中,精灵王骑着鹿出场
不再需要远赴芬兰的北极圣诞村,
也不用去阿拉斯加的冰原上驻守,
在呼伦贝尔的满归与根河,
就有可以探访的驯鹿村。
▲ 敖鲁古雅使鹿部落的驯鹿
by 大阳为先
女孩子们都喜欢穿上童话里的衣裳,
拎着盛满苔藓的小篮子,
与驯鹿来一次亲密接触。
海蓝时见鲸,林深处见鹿。
不知道这大兴安岭最美的精灵,
还会陪伴我们多久。
▲ 在大兴安岭深处,触摸最美的精灵
by sophie_zmo
但呼伦贝尔真正成了仙的动物,
非猫头鹰莫属。
从每年的九月开始,
游人散去,人们躲进房里,
雪一层层地下起来,
呼伦贝尔渐渐进入零下四十度的气温,
而地球上最美的猫头鹰 — 雪鸮,
也悄悄迁徙来此。
▲ 地球上最美的猫头鹰 — 雪鸮
by Froggy陶清华 / 赵永清
这种神鸟捕起食来,比海东青还猛,
但却具有动物界最萌的笑容。
每每被人目击,
总是在阳光下弯着脑袋眯着眼睛,
怡然自得地笑。
强大又呆萌、帅气又暖心,
不知道“神都夜行录”里大司命
那身极品的白色皮肤,
是否是从呼伦贝尔的雪鸮得来的灵感。
▲ 雪鸮的呆萌微笑也太可爱了吧 by sehu
每个去过草原的人,都有坐在车里,
陷入羊群环绕的囧迫经历。
车窗外此起彼伏的咩咩声,
我们却新奇不已地大笑,
那是我们与草原生灵的第一次接触。
被羊堵在路上,车一步也不能挪,
却没有人会生气。
城市里堵车的戾气在这里消散得一干二净,
我们终于可以缓下来,
不再为了开车而开车,
为了赶路而赶路,
为了奔命而奔命。
终于有一个地方,
可以在生命的张力中得到鼓舞,
与自然好好相处,也与自己好好相处。
▲ 呼伦贝尔,让时光都慢下来
最想念的家乡
在挪威的旅行中,
曾感受过那些独居一隅的生活。
北欧的人们,
选在别人扒竿子也打不着的地方,
各建一个房子,追求这种遗世的孤独感。
我一直以为草原上的牧民也是孤独的,
蒙古包外的下一个蒙古包,
有时便是十来公里。
▲ 草原上,相距百里的孤独 by lanblue
但到了呼伦贝尔,才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孤独。
百米之内是邻居,
十里开外也是邻居,
全草原都是邻居,
没事儿都可以骑着车串门。
这份广袤,
硬生生地,被人情味串在了一起。
▲ 草原夜市,舌尖上的人情味
by 白云翔 yunxiangbai
看过《呼伦贝尔草原的夏天》,
书里写到,
人们都在夏季感受过草原的奔放与热烈,
却并不知晓,
长达大半年的冬天里,
所有旅游景点完全关闭,
牧民们是怎样的生活,
而草原上的生命,又是如何坚韧地走下去。
▲ 根河小村庄的宁静冬日 by 唔哈
▲ 草原上的生命,都要坚韧地面对严寒 by 刀客
作者写邻居家捉到的狍子,
因为不愿被束缚在后院里,
竟是用绳子将自己圈圈缠绕起来,“上吊”;
写一个高大却寂寞的蒙古族女人,
醉醺醺地坐在草原上,
捉了一只同样寂寞的青蛙,与其开怀畅饮;
还有一个打草的男人,
随身的收音机坏掉,但他依然开着,
津津有味地听里面嗤嗤啦啦的声音,
并因此觉得人生富足。
每个小故事,都十分动容。
▲ 草原上的牧羊女 by ormis sodhuu
▲ 巴尔虎蒙古人与骆驼 by ormis sodhuu
▲ 收割起来的草卷,是牛羊冬天的口粮 by yqy12n
生活在呼伦贝尔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若在网络上浏览一番,
便能看到呼伦贝尔人热闹的讨论。
有人想念海拉尔的伊敏河与裤衩街,
有人想念满洲里一到冬天白色的远山。
▲ 海拉尔的冰河 by ANewDay
▲ 满洲里的清晨 by yqy12n
有人想念牙克石林业一中的操场,
有人说海拉尔二中才是再也回不来的青春。
有人回忆六月高考的那一天下了冰雹,
冻到一边答卷一边发抖;
有人说冬天放在球场地上的汗湿球衣,
竟然冻到能被球友一脚踢碎。
有人想念华能伊敏河电厂火烛般的大烟囱,
那是奋战过很久的工作岗位;
有人在冬天里PK着各自城市的气温,
也感谢了那些在零下40度的极寒里,
仍坚守岗位的工人与士兵。
▲ 牙克石林业一中的操场
▲ 云海中的伊敏河电厂 by yunxiangbai
▲ 零下47度玻璃上的冰窗花 by 唔哈
▲ 呼伦贝尔的消防员士兵 by 风曦
有人想念呼伦贝尔本地的雪糕,
有人想念莫尔道嘎的铁锅炖鱼,
有人想念外婆做的蓝莓果酱和酸黄瓜,
有人想念正宗的锅茶和布里亚特包子。
可是但凡离开呼伦贝尔的,
馋的一定都是老家的羊肉。
▲ 呼伦贝尔人都吃过的大雪糕
▲ 已经不再需要用更多的言语去形容
呼伦贝尔的羊肉之美味,这是常识
还有人说,
她为了一个呼伦贝尔人,
爱上一座城,
然后恨上一座城。
上百个众生像,
一齐演绎出了最真实,也最精彩的呼伦贝尔。
▲ 爱上一座城 by ethan_007
我在额尔古纳认识了一个小伙儿,
他说他的女友在北京。
我问他,会去北京找女友吗?
他说不去,女友喜欢这里,
说女友以后会到额尔古纳来。
我很难想象
城里的姑娘和草原的男孩是怎么谈恋爱的。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诗和远方真的可以作为收场么。
▲ 室韦乡的烧烤小伙子 by 蓝飞837
我也生长在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偏远省份。
儿时的同伴们努力学习,
很大程度都是为了日后能考到省外,
去大城市发展,超越自己的原生家庭。
可如今在外地打拼久了,
却越发觉得,哪儿都不如老家。
小时候,
都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家乡富裕,
长大了,
却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家乡美丽。
呼伦贝尔已经够美丽了,
而近年来的发展也是越来越快。
流向了外地的呼伦贝尔人,
如今都宣传起自己家乡的好。
而留在那里的人,
也在传承着这片土地的文化,
坚守着那个让外地人向往不已的名片。
▲ 呼伦贝尔已经很美丽了 by Changbao-She
▲ 而呼伦贝尔也是幸福的
野花开过草原,再看一眼;
湖面漫了云烟,再看一眼;
北辙走到南辕,来时路远;
离家都难免,再多看一眼。
▲ 牙克石的火车站,有多久没回去了?
by 蓝镜头
终章 · 呼伦贝尔的记忆碎片
去呼伦贝尔可以有一百种理由。
去骑一次草原的马,
去摸一下驯鹿的毛,
去蒙古包外看一次星空,
去爬一爬蛋糕般的干草垛子。
▲ 爬一爬蛋糕般的草卷
或者是,
为了自由,
为了逃避,
为了童话的即视感,
为了“橄榄树”的那句歌词,
为了测量自己的枷锁和边界,
也为了去看一下,它凭什么是最美的草原。
▲ 在外国旅行者眼中,呼伦贝尔是一片宝地
by directordaaf
▲ 许多人不远外里来到呼伦贝尔
用骑行丈量草原的狂野与温柔
我回忆起自己在呼伦贝尔旅行中,
最难忘的那些画面。
那是在草原上教朋友开车,教到天黑,
我们坑坑洼洼地找路回蒙古包,
遇到了同样暮归的羊群,
那晚的夜空挂的是一弯新月;
那是在柴河的森林里失声大哭,
吓得松针哗啦啦地落,
好像一瞬间戳破了一厢情愿的坚持,
也在一瞬间放弃了自欺欺人的责任。
▲ 临江屯的落日,那是最美的鹅蛋黄
by Treebud
我想念初到临江的那个傍晚,
天空是墨蓝色的乌云,
额尔古纳河的水位已经涨得很高,
俄罗斯族大娘煮着从河里捕来的鱼,
寒冷的夜晚里,
窗上结满冰花,
那贴在锅边的饼子,和泡进了肉汁的土豆条,
是一辈子难忘的美味。
▲ 柴河郊外的小山坡,秋天最后的礼物
耳中是火影的原声乐《山霞》,温暖一生
by Treebud
还有柴河月亮小镇,
那个半夜寻着香味找到的铁锅炖鱼小店,
一整锅的鱼汤里扑腾的,
是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尝过的、
满是豆腐香的豆腐。
囫囵吞下,
先是烫了胃,
然后暖了心。
那些想念了多年的小确幸,
却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记录者,
我只想吃那一口饭。
▲ 谢谢你,中国最美的呼伦贝尔
- 全文完 -
撰文丨月半君
© 月半集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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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关于作者:月半君,背包12年
环球50国旅行达人,摄影师,旅行作家
用照片与文字,写下享用一生的旅行故事
愿以月半为名,与你一起探索世界
旅行是一辈子的事,月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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